春雨初歇,静宅的天光透进屋簷,微亮未明。
產房内火盆正旺,浓重药香夹着汗意与血腥,空气沉得像要压碎呼吸。
昭寧躺在榻上,整个人蜷曲着,苍白脸色被痛意撕碎,额上的汗珠一滴滴从鬓角滑落。
门外傅怀瑾来回踱步,眼眶佈满红血丝,几次想推门,又几次被產婆挡下。
直到一声几近崩溃的尖叫从屋内传来,他再也按捺不住,失控般衝进產房。
「傅少!不可进内──」
「她疼成这样,我怎能不在她身边!」
屋内太夫皱眉看他一眼,旋即点头示意:「罢了,你去握着她的手,别影响產程就行。」
他奔至榻前,昭寧正咬着下唇,指节发白,眼泪混着汗水滑过双颊。
她一见到他,整个人仿佛抓住浮木,手抖着握紧他衣襟:「怀瑾……我好痛……我真的、怕撑不住……」
他低头俯在她耳边,声音颤得近乎无声:「我在,我一直都在,你痛就握紧我,别怕……我们的孩子在等你……」
太夫沉声道:「头已露,夫人,用力!下一口气顶住!」
昭寧全身一震,傅怀瑾紧握着她的手,陪她一声声喘着,喉咙里压着哭:「你撑得过去的,一直以来,你都是最坚强的。」
撕裂的剧痛犹如灼火贯穿腹腔,她痛得整个人颤抖,牙齿几乎咬碎。
產婆在侧引导:「很好,这力道对了!再来一下,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随着最后一记声嘶力竭的长嘶——
──哇——!
一声清亮啼哭在屋内炸开。
產婆眼眸一亮,高声道:「是女儿!哭声响亮,头型圆润,是个福娃儿!」
傅怀瑾眼泪顿时滑落,整个人跪在榻侧,握着昭寧的手不住颤抖:「是女儿……我们的女儿……你做到了……」
昭寧几近虚脱,睁开眼的那一刻,还不敢信:「她……她还在哭吗?」
「她很健康。」產婆一边剪脐带一边笑道:「小嘴巴能喊得这么响,可见底气足。」
婴儿被清理乾净,小心地包裹于襁褓中,慢慢放到昭寧胸前。
那一瞬间,昭寧的指尖轻轻抖着碰触那张皱巴巴的小脸,眼眶泛红,一声哽咽落下:「孩子……你终于来了……」
女婴似乎听到熟悉的声音,啼哭渐缓,小嘴微微张合,朝着她胸前靠了靠,在她胸口边蹭了几下,像是在寻找温热的气息。
傅怀瑾也凑近看,那小小的脸蛋尚未舒展,小手却不安分地动着,拳头握紧又放松。
「她在找你。」他声音微颤,眼底泛着潮意。
她低头轻触那张柔软的脸,眼泪悄悄落下:「你来了……娘在这儿……」
產婆见状笑道:「这娃儿认气味快,回得娘怀里就不哭,这等贴心,是福是缘,命里带的。」
傅怀瑾伸手抹去昭寧脸上的汗与泪,轻声喃语:「我曾为那一碗莲子羹而活,如今,它活成了你怀中的孩子。」
「她便叫傅莲,如何?」
昭寧听了,整张脸都是泪与笑,点头轻语:「傅莲……嗯,好名字。」
她将婴儿拥入怀中,额头轻触那张小脸,像拥着全世界最温柔的重量。
夜里雨霽天晴,傅怀瑾抱着昭寧回房,榻上早铺好乾净软被。
昭寧全身疲软,胸口还隐隐胀疼,小莲则沉沉睡着,脸颊一动一动地吐着奶泡。
「还疼吗?」他坐在榻边,轻声问。
她摇摇头,却开口问了句更轻的:「你还会要我吗?」
傅怀瑾一怔,转头望向她。
「身上有伤,胸也变样了……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好看了?」
他沉默一瞬,接着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嗓音像夜雨后的第一缕风:「你给我一个家,给我一个孩子。你这副身子,怎么会不好看?」
他一手轻轻覆在她的胸前,避开胀痛之处,只是温柔地贴着。
「这里抚养了我的女儿,也曾给我无数温柔……我怎会不爱、不疼?」
昭寧鼻尖一酸,刚想说什么,怀中的小婴儿却发出一声小小的哼音,嘴巴张开,开始乱蹭,像是饿了。
她低声一笑:「看来,她比你还急。」
她掀开衣襟,将小莲抱好贴近,乳头一触婴儿唇边,便被本能地含住。那一口含得真切,小嘴啜得用力,小莲满足地发出咕哝声。
那一刻,昭寧忽然静了下来。
她望着怀中吸乳的小女儿,眼神深深柔下去。
这不是单纯的爱,是一种带着本能与使命的认领。
她的身体,从此不只是她一人的身体。
傅怀瑾看着这一幕,整个人彷彿静止。
她不过是低着头,让怀里的孩子安心吮乳,神情恬静柔和,却美得让他一时间不敢眨眼。
但在他眼里,那画面柔得像梦,像这世上最不敢奢求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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