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顾从浴室换好衣服出来,吹得半干的头发因为水汽透出一种墨玉般的柔软光泽。他走到床边坐下,垂眼看着床上还在安睡中的人,指尖拨开她面颊的发丝,也看进她缓慢睁开的眼睛——
然后嘴角刚刚绽开的笑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覃小姐?”他像是烫到般收回手站起身来,在看到那人眼里的迷茫缓慢沉淀为平静、并朝他默认似地点了下头后,脸上的镇定从容宛如碎裂的冰面般,露出内里狼狈的慌乱与难过。
“抱歉……”明明是一样的音色,带给他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但是她已经……离开了……”
最后三个字被仓促的关门声留在了空寂一片的房间里。
床上的人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盯着天花板缓缓流下泪来。
“回来了……”
闻铮托脸坐在桌前看着俞期一大早订来插瓶的鲜花,伸手捏着百合花那柔软的花瓣。
他虽然在网络上没什么敌手,但日常生活里既没方顾那家伙体贴,像插花这种小情趣也比不过俞期这家伙。
但没关系,他足够聪明,这些他都学得很快。
正想着昨晚闹到后来趴在他身上浑身又软又烫、喘气都在颤的覃与,眼底的笑还没来得及铺满,就见着方顾面色苍白、脚步紊乱地从楼上下来。
“哟,方医生这是怎么……”尾音消失在看清方顾眼尾湿红的瞬间。
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柔软脆弱的心脏上,纷飞的血肉还残留着温热,生机却在瞬间彻底断绝。
他撑着桌子站起来,指尖抖得厉害,声音更是像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她走了是不是!”
方顾看着他,只觉得眼睛里的酸胀仿佛要撑爆他的眼珠,喉咙往下全被难过的情绪堵得严严实实,窒息感让他有种天地都在旋转的错觉。
他说不出话来,一贯平和的眼睛像是被暴雨摧残的花瓣,可怜又无力。
闻铮蓦地咬紧牙,只觉得两腮的肌肉扯得他浑身都在抽搐。
端着砂锅出来的俞期见着宛如对峙般站着的两人还有些不明所以:“谁走了?”
“闭嘴!”闻铮扬手,桌上的花瓶摔在地上一声脆响,花枝凌乱地散落在清水和碎片中,也勉强拉回了他一丝理智。
“你乐意告诉他你来!”他眼眶发红地看向方顾,语气里满是不知应该朝谁发泄的愤怒与憋屈,“横竖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他说完就走,留下一脸懵的俞期和始终保持着沉默的方顾。
“是我说错话了吗?”一片凝滞中,俞期迟疑着开口问道。
不知为何,在那瓶花四溅开的同时,他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一般有些喘不上气来。
即便此刻方顾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但他仍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尾的水痕。
比起桀骜的闻铮,他对脾气温和的方顾更熟悉些,正因为熟悉,他才敏锐地察觉到那股不对劲。
他们三个都在这里,那么闻铮口里的“走了”说的究竟是谁?
他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覃小姐她……不是还在楼上休息吗?”
所以……走了的人是谁呢?
方顾抿了抿唇,迈开沉重的腿走到他面前:“俞期,我们喜欢的那个覃与,已经离开了。”
俞期缓缓睁大眼,有种理解不了他话里意思的呆滞。
方顾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说话的过程中被一刀刀地残忍切割,“她只是来到这个世界短暂停留休息的旅人,现在,她已经离开这里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了。所以,要么彻底地忘记她,忘记这段与她相关的记忆;要么就离开这里,用你自己的生活去填补空缺,慢慢释怀……”
俞期没说话,他的眼神表情甚至是大脑此刻都是一片空白。
他能够清楚地听到方顾声音里的颤抖与哽咽,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道,“等你见到这个覃与,你就会明白的。”
方顾也离开了。
散落在地上的花枝仍在散发着香气,明明暖气充足的餐厅里他却有种赤身裸体站在数九寒冬的雪原上,被冷意刮得遍体鳞伤的错觉。
骗人的吧……
怎么可能……
这种小说电影一样荒诞的事情,一定是假的吧……
他恍惚地循着那细微的脚步声抬头,在看清楼梯上那张熟悉的面孔上全然陌生的眼神时,终于笑着落下泪来:“原来……是真的啊……”
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蓦地收紧,“覃与”表情复杂地看着哭成泪人的俞期,胸腔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积成云,又从眼睛里落成雨,就这么四目相对着,从忍耐的哽咽慢慢变成崩溃的大哭。
她像一缕幽魂藏在自己失去操纵权的身体里,看着另一个自己一步步揭开这个世界的真相,带着她离开被剧情设定好的生活回归正轨;看着另一个自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地为公司拿下一个又一个项目,结交一个又一个合作伙伴;看着另一个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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