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就被握在那只随时可以取走她性命的手里,但少女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上没有丁点惧色,那双因为昏暗光线凝成黑色的眼睛映出她的脸孔,盈馨头一次意识到原来她这双眼睛和左文华的那么相似。
她像是被烫到般收回手,但目光仍钉在覃与脸上:“我确信这具身体是我家小姐的,那么此刻占据着这具身体的你,又是什么人?”
“一个同名同姓的有缘人?”覃与轻笑,“或者一个被迫入局的可怜人?你乐意怎么叫我都行,横竖也就是个称呼。”
盈馨皱了皱眉:“所以并非是你故意占了我家小姐的躯壳?”
“一来就要负责收拾烂摊子,若不是被逼无奈,谁会乐意承担一言不合就险些被掐死的后果?”
“抱歉,是我一时情急。”盈馨利落道了歉,又问,“那我家小姐呢?”
“到时间了,她自会安全回来。”等她把这个世界的剧情玩坏,等再也没有谁被圈禁在主角配角的壳子里,等到“覃与”可以自由选择走什么路成为什么样的人时,她就会回来。
盈馨愣愣看着她眼里盛放的光芒,突然又觉得,这双熟悉的眼睛甚至是这张熟悉的脸,似乎又变得异常陌生起来。
属于小姐的身体里,住进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覃与。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尤其是在看到她身上那丝毫不逊色于自家主子的那份从容自信后,盈馨甚至有些恍惚,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小姐本该有的模样?从前的那个冒失莽撞的小姐,或许只是她的一场梦?
“虽然,”覃与的声音拉回了她飘远的神思,她看着她,语气缓和却坚定,“但我真的不是你家小姐,她也没有必要成为我。”
被猝不及防点出心中所想的盈馨眼瞳蓦地一缩,察觉到自己这个念头有多么荒谬可怕时,她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每个人都要学会去正视自己,”覃与重新坐起身来,对上盈馨那双漂亮的微长杏眼,“你就是你,你没有必要成为别人。”
盈馨呼吸一滞,有种自身隐秘全被看了个彻底的惊悚,但长久以来练出的收放自如让她的失态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她又一次露出那迷惑性满满的微笑:“盈馨受教了。”
覃与并不在意盈馨对自己的态度,她也懒得去探究盈馨身上的各种谜团,左文华将她安排在她身边就是为了进一步考察她是否可信,能否合作。
等到建立了信任与合作,估计到时候又该是另一种态度了。
“所以她这几天一直没有提过要出院子转转?”
盈馨蓦地回神,抬眼看向临窗坐着的左文华:“没有。”
春信未至,阳光都透出些懒倦,自窗外投入,打在左文华脸上,氤氲了她眉眼间的情绪,让她素来冷淡的脸多出几分脆弱与柔和。
“你觉得她说的到时间了,是指的什么?”
盈馨想到那双明灿逼人的眼睛,只觉得心跳一重。她垂下眼,如实答道:“属下不知。”
左文华的视线从窗外长青的竹枝上收回,转头看向这些年来颇为得力的下属,又问:“你觉得,她值得信任吗?”
盈馨一愣,抬头迎上左文华那双永远平静仿佛洞察人心的眼,第一次犹豫了。
并不是因为躯壳里换了个人这事过于诡异,也不是因为覃与驽钝狡猾不堪合作,而是因为她在这几日寸步不离地陪在覃与身边看到她毫不遮掩的种种表现后,她对自己、乃至身为主子的左文华都产生了一种不自信。
那种沉淀的从容与睿智,被她的来历成谜加倍放大,即便是负责审讯最擅长从那些再细微不过的言语动作神态间窥见真相的盈馨,也没有把握去洞察她深如海的一颗心。
她看不透这个人,所以不敢轻易下定断。
没有从她嘴里得到回答的左文华反而笑了,“真有意思,竟然连你都犹豫了。”
盈馨头垂得更低,默然不语。
“这样的人,防不了,”左文华指尖敲在桌面,发出细微“笃”的一声,“往后你就留在她身边。”
意料之中的安排。
盈馨应了好,又想起这几日压在心头的一件怪事,她素来果断,未曾想事关这人却一再不好张口。
稍微整理了一下措辞交代了这事,那头听完她话的左文华皱起了眉:“请彭大夫去看过了?”
盈馨点了头:“彭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开了两副清热解火的药,嘱咐饮食尽量清淡些。”
“覃与从前没这毛病吧,”左文华道,“若真是那日李锦芸一并做的,彭大夫不可能查不出来。”
排除掉一切可能项后,剩下的那个就算再荒谬也是答案了。
连壳子里悄无声息地换了个人都能做到,似乎再发生什么都不让人惊讶了。
“看来她的处境也不是太好,”左文华眯了眯眼,看向盈馨,“只要不有损覃左两家的利益,她想要的一切都满足她。”
盈馨愣了一下,轻声问道:“若是她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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